中国能否挑战美国主导的世界金融秩序?中国承办G20峰会是否说明准备承担更多的国际责任?人民币加入SDR有什么利好?占中国GDP三分之一的地方债到底有多少风险?
坐在凤凰财经峰会的VIP厅里,前中国进出口银行董事长李若谷与记者开始了悠闲的交谈。作为最早的一批“海归”官员之一,他曾在亚洲开发银行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(IMF)、非洲开发银行等国际机构担任要职。
丰富的国际经历或许能解释他很多“不走寻常路”的观点。他喜欢强调“自身发展”和“经济效益”,不喜欢玩“数字游戏”和“国际博弈”。复杂的理论背后是简单的逻辑--家有梧桐树,自有凤凰来。
中国为什么要挑战美国的主导地位?高处不胜寒
面对一名有丰富国际经验的财经高官,记者的第一个问题从亚投行切入。在今年6月29日的亚投行签署仪式上,57个创始成员国依次签字,其中不乏英法德等老牌资本主义帝国,网民热议:“万国来朝,扬我国威”。
各路专家学者常常把亚投行解释为“挑战了IMF”,“挑战了美国主导的国际金融秩序”。对于这种评价,李若谷并不感冒。他向凤凰财经表示:“亚投行挑战了美国,是媒体的炒作,并不是中国的初衷。”
李若谷强调:“中国为什么要挑战美国的主导地位呢?高处不胜寒!”他表示,亚投行是一个外部的补充,现在亚洲基础设施需要很多投资,苦于没有资金。中国正好成立一个机构帮助亚洲发展。
他从亚投行出发,批判了现在流传甚广的“挑战论”。“媒体别总炒作中国去挑战这个挑战那个,现在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。”他认为我们现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集中力量发展自身,不要把精力浪费在不断的“挑战”中。正所谓“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”。
中国愿承担更多国际责任,不是想承担就能承担
习近平主席9月参加联合国会议时表示,将对最不发达国家投资20亿美金。中国在2014年举行APEC峰会后,即将在2016年举办G20峰会。中国走出去的姿态似乎愈加强势,积极主动承担起一系列国际责任。
李若谷认为:“承担国际责任是一个大国自然发展的过程,并不是可以选择承担或不承担。你想承担,人家(笔者注:国际社会)承不承认?愿不愿意?这个东西(承担国际责任)不是一厢情愿的事。”
他表示国际责任说起来很大,落实到行动往往很自然。他举了非洲的例子,很多评论称“中国承担了帮助非洲国家走出贫困的责任”,但实际是非洲正好需要发展,中国商品在非洲有市场,非洲又有中国需要的资源,于是双方互通有无。
他认为中国组织APEC和G20,只是完成了一个国际社会成员正常的责任,不需要拔高到“国际责任”的高度。APEC和G20都是各成员国轮流主持,中国作为明年G20的主办国,也只是准备题目和议程,供各国代表讨论。“这是一个协商过程,不是一国可以主导的。”
人民币国际化不能一厢情愿,不需要主动申请加入SDR
谈到人民币国际化的问题,李若谷的观点非常鲜明:“等中国集中力量发展好自己,人民币自然而然就国际化了。”
他认为中国能做的只是建立起人民币国际化的“基础设施”,例如人民币的回流机制,国外的支付、清算体系。至于其他国家用不用人民币交易?是否发行人民币债券?实在非中国能够掌控的。
谈到人民币加入SDR,他说起了日本的例子。日元早就进入了SDR的篮子,但是日元在国际外汇储备中的使用远远低于美元欧元。“日元加入SDR以后,在国际储备中的份额从8%左右降到4%。什么原因?因为日本经济出了问题。”
从日元加入SDR的例子上“举一反三”,李若谷认为人民币并不需要申请加入SDR而是要等SDR来“请”。他表示:“所以人民币为什么不等SDR来请它加入?人民币为什么要主动去加入SDR?而且SDR这个规未必就对人民币有利,我不是说没有,而是要透彻研究。”
他相信等人民币发展为国际贸易中的主要货币时,SDR一定会来请。所以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发展好中国经济。
地方债务不可怕,可怕的是经济效益太低
根据财政部公布的数据,在2013年6月至2014年底的18个月中,地方债从17.9亿元增加至24亿元,相当于中国2014年GDP的38%。
对于地方债高企的数据,李若谷不以为然:“现在总说,地方债不可持续。如果经济增长10%,债务增长5%,怎么就不可持续?如果经济增长10%,债务也增长10%,怎么就不可持续?如果借一块钱能产生三块钱的效益,债务完全可以还。”
他认为问题的核心是中国目前经济效益太低,“当借一块钱时,产生的效益连一块钱都没有时,就有问题了”。所以GDP增速,人民币国际化,地方债等问题都是表象,核心问题还是经济效益和劳动生产率不高。
“当中国的劳动生产率只有美国的1/10,你怎么取跟人家竞争?6.5%或者7%的增速有什么用?”他叹道。
中国的工业化只完成了一半,还需要工业文化
作为一名留学海外曾在国际机构担任要职的官员,李若谷对中国的工业化提出了很多希望。“中国的工业化只是完成了一半,能生产这个东西,但缺乏工业文化。”
他解释道,工业文化是一种精益求精的文化,而中国的工业生产总是差不多就行。因此中国能生产出来汽车,但生产不出顶级的精密仪器。
他表示工业文化需要全身心的投入,而不是“照猫画虎”。“只有把血液、文化、思想融入到工业文化中,才能生产出来让人心动的产品。”